会呼吸的墨水
老周在邮局工作了一辈子,退休那天,局长送给他一瓶蓝黑墨水。这墨水很特别,瓶身上刻着”呼吸”两个字。
第一天用这墨水写信时,老周发现写出的字会微微起伏,像在呼吸。他写给女儿的信里,”爸爸很想你”几个字一起一伏,女儿回信说读信时感觉那些字在亲吻她的指尖。
渐渐地,墨水有了自己的脾气。它拒绝写悲伤的内容,每当老周想写些忧郁的话,笔尖就会突然干涸。有一次老周想写”最近腿疼”,墨水直接变成了粉红色,在纸上画出一朵跳舞的蒲公英。
墨水最爱写的是老周年轻时当邮差的故事。那些字会从纸上跳出来,在房间里重现场景:穿着绿色制服的年轻老周骑着自行车穿过晨雾,车铃叮当响;他站在老槐树下等那个扎麻花辫的姑娘来取信,心跳声大得吓人;暴雨天他护着邮包摔进水坑,爬起来时发现情书全都湿透了…
墨水还喜欢在雨天工作。雨声越大,它写得越欢快。某个雷雨夜,老周发现整篇信纸变成了小小的海洋,墨迹化作鱼群在波浪间穿梭。他写给老战友的信里,”还记得我们偷喝连长茅台”这句话变成了一艘摇晃的小船,船上两个火柴人正碰杯。
冬天来临时,墨水开始结冰。老周把它放在暖气片上,瓶子里传出轻微的鼾声。解冻后的墨水变得格外活泼,写出的字会冒出热气。老周写给孙子的新年祝福在信纸上蒸腾,组成一朵胖乎乎的云。
直到某个清晨,老周发现墨水见底了。最后几滴在纸上汇成一个小小的邮差形象,对他敬了个礼,然后化作一缕蓝烟从窗缝飘走了。那天邮局送来一个包裹,里面是女儿用那瓶墨水抄写的所有回信。老周抚摸信纸时,那些字迹轻轻咬了他的手指,像在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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