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道树在唱歌
林晓蹲在行道树旁,耳朵贴着粗糙的树皮。 “它今天唱的是降E调。”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妈妈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在说胡话了。” 这不是胡话。林晓能听见城市里每棵树都在唱歌。梧桐树的歌声浑厚,香樟树的歌声清亮,银杏树的歌声像铃铛。这个秘密他守了三个月,从第一片叶子变黄的那个秋天开始。 “今天放学别在路上逗留。”妈妈递来雨伞,“要下雨了。” 但林晓还是绕路去了公园。那棵最老的白杨树站在角落,歌声一天比一天微弱。 “你在生病吗?”他小声问。 树叶沙沙作响。一个穿灰色制服的人正在给树木注射什么,针头扎进树干时,老白杨的歌声猛地一颤。 “请问你在做什么?”林晓问。 那人转过身,胸牌上写着“城市绿化管理局”。“例行养护。”他微笑,“让树长得更好。” 可老白杨的歌声在哭泣。 那天晚上,林晓在日记本上画下了那个注射器。他决定跟踪那个灰制服。 接下来的三天,他利用放学时间,跟着灰制服走了大半个城市。奇怪的是,凡是被注射过的树,歌声都变得一模一样——精准的C大调,分毫不差。 “树木的歌声为什么会一样?”他问生物老师。 “树木不会唱歌,那是风。”老师说。 第四天,灰制服出现在了林晓家楼下,正对着那棵梧桐树举起注射器。 “请停下!”林晓冲过去,“你在让它们沉默。” 灰制服的手顿了顿。“你看得见年轮里的芯片吗?”他忽然问。 林晓摇头。 “每棵树都有一个。我们在统一调整它们的声波频率。杂乱的歌声会影响城市情绪监测系统。” “可是…梧桐想唱F调,银杏想唱A调啊。” 灰制服蹲下来,与林晓平视:“你知道为什么这个秋天,全市的自杀率下降了吗?因为我们让树木的声波形成了和谐共振。它们在用你们听不见的方式安抚这座城市。” 林晓愣住了。他想起最近妈妈确实不再失眠了。 “但老白杨快要死了。”他说。 灰制服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哪棵老白杨?” 在公园角落,灰制服用仪器扫描老白杨后,脸色变得苍白。 “它的芯片故障了。过度工作…”他喃喃自语。 “它在用生命唱歌,对吗?” 灰制服没有回答。但他取出了注射器里的药剂。 第二天,老白杨下来了一群灰制服。他们小心地取出了芯片,为它换上新的。 “我们调整了方案。”之前的灰制服对林晓说,“谢谢你。” 深秋的傍晚,林晓经过老白杨。它的歌声依然微弱,但恢复了原本的降B调。整座城市的树木不再整齐划一,而是像交响乐般和谐。 妈妈忽然说:“不知为什么,最近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林晓微笑,耳朵贴近窗外的梧桐树。 “它今天唱的是F大调。”他说。 这次,妈妈没有说他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