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环上的茶渍

“你看见那些光点了吗？”祖母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静电的沙沙声，”那是我们种下的茶树。” 艾伦漂浮在观测舱内，舷窗外是缓缓旋转的地球。他寻找着祖母所说的光点，却只看见大陆轮廓上稀疏的灯火。”在哪里？” “就在赤道附近，像撒落的茶叶。” 艾伦突然明白了。那是同步轨道上的卫星群，在夕阳照射下反射出细碎的光芒。祖母总是这样，把太空站里的一切都编织进她那个关于茶园的故事里。她说这座太空站曾经是片茶园，而他们家族世代都是守茶人。 “记得你曾祖父吗？他在雨季来临前能闻出茶叶的香气。”祖母的声音渐渐飘远，”现在轮到你了，艾伦。” 艾伦从未见过真正的茶园。他出生在这座名为”星环”的太空站上，这里只有循环的空气和人工重力。但祖母坚持说，他们脚下的金属地板下埋着茶树的根茎，那些根须穿透了舱壁，一直延伸到宇宙深处。 这天早晨，艾伦在供水系统的过滤器里发现了一些褐色斑点。工程师说那是普通的铁锈，但艾伦觉得它们像极了祖母描述的茶渍。他用指尖轻轻触碰，仿佛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茶叶是会旅行的。”祖母曾经告诉他，”它们乘着风，随着鸟儿的羽毛，甚至顺着雨水渗进土地。现在它们跟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艾伦开始注意到更多奇怪的迹象。空气循环系统里偶尔飘过细小的绒毛，像极了茶树的嫩芽；观测舱的玻璃上会出现类似叶脉的纹路，特别是在地球掠过舷窗的时候。最奇怪的是，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株茶树，根须扎进太空站的金属骨架里，枝叶向着恒星的方向生长。 “你曾祖父去世的那天，”祖母在某次通讯中说，”所有的茶树都开花了。白色的花瓣像雪花一样落在茶园里。” 艾伦望向舷窗外漆黑的太空。这里没有季节更替，没有花开叶落。但他突然想起上周发生的事：整个太空站的照明系统突然闪烁起来，投射出类似树影的光斑，持续了整整三分钟。控制中心至今没有找到合理解释。 某天，艾伦在档案室发现了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他认出了曾祖父的字迹：”今日栽下新茶苗三十六株，期待来年春雨。”后面的记录越来越奇怪：”茶树叶尖出现银色斑点”“根系异常发达，已深入地下十米”。最后一页写着：”它们想要去更高的地方。” 当晚，祖母的通讯比往常都要清晰，几乎没有静电干扰。”艾伦，”她说，”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我们不是离开了茶园，而是把茶园带到了这里。” 她讲述了一个关于迁徙的故事：不是人类离开地球，而是茶树选择了太空。那些被带上太空站的种子在失重环境下发生了变异，它们的根系能够穿透金属，叶片可以进行光合作用的同时吸收宇宙射线。 “你看不见它们，”祖母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哼唱摇篮曲，”因为它们已经成为了太空站本身。” 艾伦把手贴在冰冷的舱壁上。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了某种脉动，微弱而规律，像是生命的心跳。他想起那些奇怪的故障报告：管道里发现的纤维物质、空气中检测到的未知有机物、还有那次神秘的光影秀。 “我们都是守茶人，”祖母说，”我们的职责不是照看茶树，而是成为茶树与宇宙之间的桥梁。” 通讯结束时，艾伦第一次在太空中闻到了清晰可辨的茶香。不是幻觉，不是记忆的重现，而是真实的气息弥漫在循环空气中。他望向地球，那颗蓝色的星球正在缓缓转动，上面的光点确实像极了撒落的茶叶。 那天晚上，艾伦梦见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株茶树。他的根须深入太空站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