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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鸢与玻璃河

我在这座灰墙城市住了七年,房东说我的阁楼曾属于一个制作风筝的匠人。今晨擦拭窗棂时,发现玻璃夹层里嵌着半只蝴蝶翅膀,磷粉在晨光中泛起虹彩。这个发现让我想起童年时总把风筝线系在手腕,直到某天线断,那只苍鹰形状的风筝消失在云层之后。 三月十七日 颜料在调色盘上凝固成地图的形状。我试图画一条河,但总在拐弯处失控。下午去邮局寄信时,看见一个穿靛蓝裙子的女人站在桥墩边撒纸片。每张纸片都在触水前变成飞蛾,逆着水流往上游飞去。路人对此视而不见。 三月二十一日 阁楼的壁纸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铅笔痕迹。用湿布擦拭后显现出完整的星座图,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东墙角。撬开松动的砖块,找到个铁盒,里面装着用头发编织的弦线,还有张泛黄的素描:一个没有面孔的人牵着风筝线,线的另一端系着月亮。 四月三日 在二手书店发现一本无字书,每页都压着不同植物的脉络。店主说这是前任租客的日记。当我翻到紫藤页时,听见了风铃声。回到家发现窗台那盆枯死的紫藤发了新芽,嫩叶上停着今早在桥边见过的飞蛾。 四月七日 邻居老太太送来樱桃派,说记得以前住这里的风筝匠人。“他总说人在放风筝时,其实是风筝在放人。”她指着我的画架,“你画河流的时候,难道没听见河水在画你?”当晚梦见自己变成纸鸢,俯瞰着蜿蜒发光的玻璃河道。 四月十五日 无字书的最后一页是空白的,但对着灯光能看见水痕组成的螺旋。我把头发弦线浸入颜料,在画布上弹出一条蓝色的曲线。此刻整条河正在我的阁楼里流动,飞蛾停在调色盘上变成颜料。或许我从来不是画家,而是那条一直在寻找出海口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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