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蓝油漆

老陈第一次注意到那抹蓝，是在一个周二的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进楼道，墙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块淡蓝色的污渍，像是不小心泼洒的油漆。 起初他没在意。可第二天，蓝色蔓延了整整一砖的面积，形状像极了一只展翅的鸟。老陈用湿抹布擦了擦，颜色反而愈发鲜亮。 到了周五，整面墙都变成了湛蓝色。邻居们议论纷纷，物业派人来粉刷，可白色涂料刚刷上去就迅速褪去，蓝色重新浮现，这次还带着细微的波纹。 周日清晨，老陈被一阵咸腥的风唤醒。他推开房门，整个人愣在原地——楼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蔚蓝海面。海浪轻轻拍打着他的门槛，带来几只小小的贝壳。 对门的张老师探出头，扶了扶眼镜：”这倒是省了去北戴河的路费。” 孩子们最先适应了这个变化。小王家的双胞胎抱着游泳圈从门口跳进”楼道”，欢快地扑腾着。701的老太太坐在摇椅上，把脚浸在水里，说这海水比足疗店的药浴还舒服。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送外卖的小哥划着橡皮艇挨家挨户送餐，快递员学会了用防水袋包装。最麻烦的是三楼的李先生，他刚买的新皮鞋被一只螃蟹夹走了。 老陈发现海水每天都会上涨一点。周一刚到脚踝，周二就漫过了膝盖。周三物业贴出通知，建议住户准备救生设备。有人提议用沙袋堵住楼梯口，但海水总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渗进来。 周四晚上，老陈梦见自己年轻时在青岛当水手的日子。醒来时，水已经没到了胸口。书桌漂浮在水面上，冰箱像船一样晃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老师划着浴盆过来，”得找出这片海的源头。” 他们潜入水下，发现蓝色正从602室的墙缝中不断涌出。602住着一位独居的老人，三个月前他的儿子在一次海难中失踪。 老人坐在飘浮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们：”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第二天，海水开始退去。先是降到腰部，然后到小腿，最后只留下墙面上那片鸟形的蓝。楼道恢复了原样，但每户门口都多了一些细沙和贝壳。 老陈偶尔还会梦见那片海。他听说602的老人搬去了海边，每天都会去沙滩上坐坐。而墙上的蓝色始终没有褪去，像一抹温柔的守望，静静地留在时光的褶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