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靴的足迹

雨下了一整夜，清晨的巷子里弥漫着潮湿的青苔气息。老陈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准备开始他一天的补鞋工作。就在门槛边，他看见了一双沾满泥泞的旧雨靴。

这双雨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黑色的橡胶已经泛灰，鞋底的花纹几乎磨平，但奇怪的是，它们整齐地并排立着，仿佛刚刚有人脱下来放在那里。

老陈弯腰拾起雨靴，正要询问是谁落下的，却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终于等到你了。”

他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最后他的目光落回手中的雨靴上，难以置信地发现声音竟是从鞋口传出来的。

“别惊讶，”雨靴继续说，”我走过了很多路，现在该歇歇了。你能帮我补补吗？”

老陈一生修补过无数鞋子，却从未遇到过会说话的。他迟疑着将雨靴放在工作台上，拿起工具时手还有些发抖。

“左边鞋跟磨得最厉害，”雨靴主动说道，”那是在西山煤矿走过的路，每天要背两百斤煤走十里山路。”

老陈仔细修补时，雨靴又开口：”鞋尖的裂口是去年洪水时划破的，我主人背着邻居家的小孩蹚过急流，差点被冲走。”

随着修补进行，雨靴讲述着它走过的每一条路：沾着油菜花田的泥土，踩着初雪咯吱作响，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踱步，还在婚礼上跳了一支舞。

最让老陈惊讶的是，当他修补右靴内侧一道深深的割痕时，雨靴沉默了很久才说：”这是主人最后一次穿我。他抱着生病的妻子冒雨赶往医院，在急诊室门口，救护车来不及了。”

老陈停下手中的活计，忽然明白这双雨靴为何会找到他这里。

修补工作持续到黄昏。当最后一针缝完，雨靴轻声说：”谢谢你。现在我能完整地去见主人了。”

第二天清晨，老陈开门时，雨靴已经不见了。只有工作台上放着一小袋西山煤矿的煤块，一瓣干枯的油菜花，还有一张被雨浸模糊的婚礼照片。

巷子里的老人们说，那夜雨停之后，有人看见一双修补一新的雨靴自己走着路，朝墓园的方向去了，每一步都踏得稳稳当当，像是要走完最后一段重要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