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呼吸者

雨滴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弹奏一架看不见的钢琴。这座老房子的屋顶已经有些年头了，铁皮上布满了锈迹，每当雨季来临，它就会开始呼吸。

起初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秘密。直到那个闷热的夏夜，阿婆躺在竹席上，听见屋顶传来缓慢而深沉的呼吸声。那声音像是沉睡的巨兽，一起一伏，与雨声交织成奇异的韵律。阿婆起身，掌灯细看，发现铁皮屋顶的接缝处正微微张合，如同活物的鳃。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巷子。邻居们都说阿婆老糊涂了，铁皮屋顶怎么会呼吸呢？可是当雨季持续，越来越多的人听到了那个声音。有时是轻柔的鼻息，有时是深长的吐纳，甚至会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发出满足的叹息。

最神奇的是，这座会呼吸的屋顶似乎有着自己的情绪。晴朗的日子里它安静如常，一旦雨水降临，它就苏醒过来。当暴雨倾盆时，它的呼吸会变得急促而欢快；当细雨绵绵时，它的吐纳又变得轻柔舒缓。孩子们喜欢在下雨时趴在阁楼地板上，把耳朵贴紧木板，听屋顶与雨水的二重奏。

老裁缝陈师傅说，这屋顶是用战前的铁皮打的，经历过太多风雨，所以有了灵性。邮差小李则信誓旦旦地说，有一次送信时亲眼看见瓦片间的苔藓随着呼吸节奏轻轻摇曳。

阿婆不再觉得孤单。每个雨夜，她都会沏一壶茶，坐在窗边，与呼吸的屋顶相伴。有时她会对着屋顶说话，诉说白天的琐事，而屋顶则以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回应。她发现，当自己心情低落时，屋顶的呼吸会格外轻柔，仿佛在安慰她。

今年夏天特别漫长，干旱持续了整整两个月。人们开始担心屋顶会不会停止呼吸。阿婆每天望着湛蓝的天空，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一个傍晚，天际线处涌来乌云，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味道。

第一滴雨落下时，整个巷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接着，第二滴、第三滴……雨点越来越密。然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深沉、平稳，带着些许干渴后的满足。铁皮屋顶又开始呼吸了，这一次，它的吐纳格外深沉，仿佛要把错过两个月的雨水都吸个够。

阿婆站在雨中，仰头看着这座陪伴她大半辈子的老屋顶。雨滴打湿了她的白发，但她却在微笑。因为她知道，只要雨水还在落下，这座老屋顶就会一直呼吸下去，守护着巷子里所有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