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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呼吸的旧铁栅栏

老城区的拆迁工程已经进行到第三个月,唯独我家门前那道生锈的铁栅栏始终屹立不倒。施工队的挖掘机在它面前熄了三次火,工头老张说这栅栏邪门得很,每次靠近都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其实这道栅栏从我曾祖父那代就立在这里了。奶奶说,战争时期它曾为逃难的人们让开一条生路,和平年代又悄悄为迷路的孩子指引归途。如今它通体锈红,栏杆间的常春藤早已枯死,但每个清晨,铁栏上都会凝结着新鲜的露珠,像刚刚结束一场漫长的呼吸。

拆迁截止日的前夜,我独自坐在栅栏边。月光下,铁栏的阴影在地面上缓缓起伏,仿佛沉睡的巨兽。我伸手触碰冰凉的铁杆,突然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

“九十三年了。”栅栏突然开口,声音像是生锈的合页在转动,”看着你曾祖父栽下我,看着你父亲学会走路,现在又要看着你送我最后一程。”

我惊得缩回手,却又忍不住再次抚摸那些锈迹斑斑的栏杆:”你会说话?”

“每道栅栏都会呼吸,只是很少有人倾听。”它的声音带着铁锈摩擦的沙哑,”我们记住每一个依靠过我们的人的温度,记住每一个翻越我们的孩子的笑声。现在,该忘记的时候了。”

第二天清晨,拆迁队惊讶地发现铁栅栏自己倒塌了。锈迹斑斑的栏杆平铺在地,像一道褪色的彩虹。工人们轻松地将它们装车运走,没有人听见那些铁杆在卡车里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只有我知道,在最后一道栏杆离开地面时,有一颗露珠恰好滴落在我的掌心,那咸涩的味道,像极了离别时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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