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旧墙

每天清晨五点十七分，老陈家的墙壁会准时开始呼吸。

那面墙是祖上传下来的，灰白色的墙面布满细密的裂纹，像老人手背上的青筋。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是在三十年前的梅雨季节，潮湿的空气让墙面的裂纹微微张合，如同沉睡的巨兽在轻轻喘息。

老陈已经习惯了与这面墙共生。墙呼吸时会产生微弱的气流，带动窗边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声响。春天墙面会渗出淡淡青草香，夏天带着薄荷的清凉，秋天是稻谷的芬芳，冬天则飘散着檀木的暖香。最神奇的是，墙面偶尔会浮现模糊的影像——曾祖父迎亲时的花轿、祖母年轻时绣的鸳鸯枕套、父亲离家时背的行囊。

邻居们都劝老陈把墙拆了，说这太诡异。但老陈总是摇头：”它在替我记住那些我快要忘记的事。”

直到拆迁的通知贴满了巷子，推土机将在下周开来。老陈坐在墙前，抚摸着那些温热的裂纹，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那天夜里，墙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裂纹中渗出晶莹的液体，像是墙壁在流泪。凌晨三点，整面墙开始发出柔和的白光，裂纹逐渐扩大、延伸，最后在墙面形成一扇门的轮廓。

老陈颤抖着手推开那扇由光影构成的门。门后不是砖石和水泥，而是一条弥漫着桂花香的小巷。他看见年轻的父母在槐树下散步，看见自己蹒跚学步的模样，看见早已逝去的爱人在井边打水时回眸一笑。

黎明时分，推土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工人们破门而入，却惊讶地发现屋内空无一人。那面会呼吸的旧墙依然立在那里，只是所有的裂纹都奇迹般地愈合了，光滑如镜的墙面上，隐约映照出一条开满桂花的小巷，巷子尽头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微笑着向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