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旧铁梯

老城区拆迁的前一夜，李明发现自家阁楼的铁梯开始呼吸。

那架锈迹斑斑的铁梯，是他童年时上下阁楼的必经之路。三十年来，他从未注意过它有什么特别。直到今夜，当月光透过天窗洒在阶梯上，他清晰地看见铁制的台阶正在微微起伏，发出轻柔的”嘶嘶”声，像是沉睡的巨兽在吐纳。

李明试探着伸出手，触碰到冰凉的铁质扶手。一瞬间，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岁时他第一次爬这道楼梯，父亲在身后护着他；十二岁那年，他躲在阁楼里偷偷看漫画书；二十岁离家前，他坐在阶梯上哭了整整一夜。每一级台阶都在呼吸着不同的记忆，有的急促，有的平缓，有的带着欢快的节奏，有的沉重如叹息。

最让他震惊的是，在第七级台阶上，他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母亲在他八岁时离家出走，再无音讯。但铁梯记得她——每个清晨她轻快地下楼做早餐的脚步，每个深夜她疲惫地上楼的叹息。铁梯将母亲最后离开那天的记忆保存得格外完整：那双旧皮鞋在台阶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决绝地踏下最后一级。

随着黎明的临近，铁梯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李明意识到，这架铁梯就像这座老房子的肺，吞吐着一家人所有的悲欢离合。当推土机来临之时，这些记忆将随之消散。

天快亮时，铁梯的呼吸渐渐停止，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李明坐在最上面一级台阶上，仿佛听见了整个家族的历史在轻轻道别。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时，铁梯恢复了寻常的模样，但李明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拆迁队到来时，他们发现这个男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段锈迹斑斑的铁梯搬上卡车。没人理解为什么他要保留这么个破旧玩意儿，但李明只是微笑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