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旧路灯

黄昏时分，老城区最后一座煤气路灯准时亮起。它已经在这里站立了137年，铸铁灯柱上爬满时间的锈迹，玻璃灯罩里跳动着橘黄色的火焰。

路灯记得每一个从它身下走过的人。那个总是穿着褪色蓝裙子的卖花姑娘，她篮中的茉莉会在经过时轻轻颤抖；那个每晚醉醺醺的诗人，总爱靠着灯柱朗诵没人听懂的诗句；还有那个丢失了怀表的绅士，曾在灯光下反复翻找每一个口袋。

直到某个雨夜，路灯发现自己开始呼吸。

起初只是灯焰不寻常的摇曳，像是被无形的气息吹动。后来灯柱开始微微起伏，仿佛有了心跳。最后连最底座的铸铁花纹都开始舒张收缩，如同沉睡的肺叶。

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是流浪猫阿斑。它像往常一样想要蹭蹭灯柱磨爪子，却意外感受到温暖的震动。阿斑吓得弓起背，对着路灯哈气，但路灯只是继续着它平稳的呼吸节奏。

渐渐地，人们都注意到了这个奇迹。孩子们放学后会跑来把耳朵贴在灯柱上听呼吸声，恋人们相信在路灯下告白能得到永恒的爱情，连市政厅都派来了专家团队。但他们检查后只是摇头，说这是金属热胀冷缩的正常现象。

只有卖豆浆的老王知道真相。他的祖父曾说过，这座路灯里住着一个守夜人的灵魂。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一个守夜人为了救困在火场里的孩子没能逃出来，最后他的气息就住进了这座路灯。

深秋的夜里，路灯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不规律，灯光也明灭不定。老王站在路灯下，感受到灯柱传来的颤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积满灰尘的玻璃灯罩。

在最明亮的时刻，路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在那道气息中，所有曾经在灯光下发生过的事情都浮现出来：初吻的恋人、迷路的孩子、重逢的友人、深夜的歌声……这些记忆像萤火虫一样在空气中飞舞，最后缓缓升向星空。

第二天清晨，人们发现路灯不再呼吸了。它变回了一座普通的旧路灯，只在入夜时准时亮起，天亮时准时熄灭。但每个经过它身边的人，都会莫名感到一阵温暖，仿佛被看不见的怀抱轻轻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