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旧窗框

老城区拆迁的消息传来时，陈旧的木窗框在深夜发出了第一声叹息。

这扇窗已经七十岁了，比住在屋里的阿婆还要年长。每当雨季来临，窗框会微微膨胀，像老人舒展筋骨般发出细碎的声响。但今晚的叹息不同，带着明显的忧伤。

阿婆被这声音惊醒，颤巍巍地走到窗前。月光下，老窗框的漆皮微微起伏，像是人在呼吸。

“你也知道了？”阿婆轻声问，布满皱纹的手抚过窗棂。

窗框又叹了口气，这次带着些许湿意。阿婆发现木质的纹理间渗出了细小的水珠，像是眼泪。

第二天，拆迁队的白线画到了阿婆家门口。工头是个年轻人，拿着测量仪比划着：”这老房子下周就得拆。”

阿婆没说话，只是默默擦拭着窗框。这时，窗突然发出嗡鸣，像是抗议。工头吓了一跳，嘟囔着”这破窗还会叫唤”就走了。

那天夜里，阿婆被一阵歌声唤醒。是老窗在唱，用她年轻时最喜欢的调子。阿婆记得，五十年前的新婚之夜，她就是倚在这扇窗前，等丈夫归来。后来丈夫再没回来，只有这扇窗陪着她度过每一个晨昏。

拆迁日前夜，阿婆决定不走了。她坐在窗前，看着夕阳西沉。老窗框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干裂的木纹渐渐变得润泽，像是重新获得了生命。更神奇的是，透过窗玻璃，阿婆看到了过去的景象——年轻的自己正在窗下绣花，母亲在院子里晾衣服，父亲骑着自行车下班归来…

拆迁队来的那天早晨，工头惊讶地发现，整栋楼都拆了，唯独阿婆的老屋完好无损。更奇怪的是，那扇老窗周围长出了新的枝桠，嫩绿的芽苞从木框中探出头来，在晨光中轻轻摇曳。

阿婆坐在窗边，微笑着抚摸已经成为树干的窗框。它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生长，再也不用担心被拆除了。而透过新生的枝叶，阿婆看见所有的往事都在阳光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