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钢琴

老城区的巷子深处有一家不起眼的琴行，门面窄小，招牌褪色，橱窗里常年摆着一架黑漆三角钢琴。店主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没人记得他什么时候开的店，只听说那架钢琴从未被卖掉，也从未有人弹过它。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小雨的女孩路过。她不是来买琴的，只是躲雨时无意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门。琴行里弥漫着松香和灰尘的气味，而那架钢琴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小雨伸手摸了摸琴键，突然，琴身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寒战。

“它会呼吸。”老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声音沙哑。

小雨以为他在说笑，可当她再次触碰琴键时，分明感受到一种缓慢而均匀的起伏，像是沉睡的巨兽在吞吐气息。老头没再多解释，只是递给她一块绒布：“擦擦看。”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琴盖，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纹——那纹路竟像血管一样微微搏动。小雨吓得缩回手，可钢琴却在这时自己奏响了一个音符，低沉的C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仿佛一声叹息。

“它选中你了。”老头说。

从那天起，小雨每天放学后都会来琴行。钢琴渐渐对她有了回应，起初只是偶尔震颤，后来竟能随着她的情绪改变音色。她开心时，琴声清亮如溪流；她难过时，低音区会渗出潮湿的呜咽。最奇怪的是，琴键下方偶尔会渗出几滴透明液体，像眼泪，又像晨露。

老头告诉她，这架钢琴是用一棵百年古树的木材制成的，而那棵树曾是一位音乐家的挚爱。音乐家死后，树一夜枯萎，后来被人砍下制成了琴。树记得一切，包括那些未完成的旋律。

小雨开始尝试和钢琴“对话”。她弹奏，钢琴以微弱的振动回应；她停下，琴弦会自己轻轻颤动，仿佛在催促她继续。有时深夜练琴，她甚至能听到琴箱深处传来模糊的哼唱声，像是一个遥远的女声在附和她的旋律。

某天清晨，小雨发现钢琴的漆面裂开了一道细缝，缝隙中钻出一截嫩绿的芽。老头见了，只是点点头：“时候到了。”

当晚，小雨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穿白裙的女人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出她从未听过的曲子。女人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谢谢你叫醒我。”

第二天，琴行关门了。老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架钢琴留在原地，琴盖大敞，内部长满了翠绿的藤蔓，琴键间开出了白色的小花。而最令人惊异的是，每当风吹过，藤蔓缠绕的琴弦会自发奏响一段旋律——正是小雨梦里听到的那一首。

后来，巷子里的居民说，有时深夜能听到钢琴声，却看不到弹琴的人。有人说那是古树的灵魂终于唱完了它的歌，也有人说，是小雨仍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弹奏着。

而钢琴，依然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