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跳舞的电视机

老陈的电视机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外壳泛黄，屏幕四角微微发黑。买来时，卖家信誓旦旦地说它还能用，只是偶尔会“闹点小脾气”。老陈没在意，反正他一个人住，能看就行。

可这台电视确实古怪。

起初只是轻微的晃动，老陈以为是信号不稳，拍了拍外壳，画面就稳住了。后来，它开始自己换台，深夜时尤其活跃，从戏曲频道跳到体育频道，再跳到购物广告，仿佛在寻找什么。老陈骂骂咧咧地拔了插头，第二天插上，它又安分了。

直到某个雨夜，老陈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他揉着眼睛走进客厅，发现电视机正微微颤抖，屏幕上的雪花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忽明忽暗。他伸手去关，指尖刚碰到开关，电视突然“咔”地一声，画面跳出一支老式交谊舞的录像——黑白画面里，一对男女在舞厅旋转，女人的裙摆像绽开的花。

更诡异的是，电视机的四只脚——老陈一直以为是固定支架的金属腿——竟然缓缓弯曲，像某种节肢动物的腿，轻轻踮起，然后……跳了起来。

是的，电视机在跳舞。

它笨拙地挪动金属腿，屏幕里的舞者跳一步，它就跟着蹦一下，机身左右摇晃，像喝醉的人试图跟上节奏。老陈瞪大眼睛，后退两步，撞翻了茶几上的茶杯。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动了电视机，它猛地一顿，画面骤然熄灭，四条腿“唰”地缩回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老陈去巷口的电器修理铺，问老板：“电视会自己跳舞，是怎么回事？”老板头也不抬：“显像管老化，电路接触不良，修修就好。”老陈摇头：“不，它是真的在跳。”老板这才抬眼，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压低声音：“你那台……是不是‘牡丹牌’？90年代产的？”老陈点头。老板叹了口气：“那批电视的显像管里掺了一种特殊材料，据说能吸收‘情绪’。以前歌舞厅倒闭时，拆了好多设备，有些零件流转到二手市场……你这台，大概是‘记住’了太多舞蹈。”

老陈将信将疑地回家，发现电视机又开了。这次没有跳舞，而是播放着一场婚礼录像——新娘在哭，新郎在笑，宾客举杯，镜头摇晃。老陈盯着屏幕，忽然觉得画面里的新郎有些眼熟。他翻出抽屉里的旧相册，找到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多年前，他也曾穿着同样的西装，站在同样的酒店。

那晚，电视机再没跳过舞。它只是安静地播着那场婚礼，一遍又一遍，直到老陈拔掉电源。第二天清晨，他发现电视机不见了，客厅地板上只留下四道浅浅的刮痕，一路延伸到敞开的门口，像有什么东西拖着笨重的身体，慢慢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