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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呼吸的邮筒

老城区拐角处的红色邮筒已经站在那里三十七年了。它记得每一个往它肚子里塞信的人——那个每周都给远方儿子写信的驼背老太太,那个总是寄出厚厚情书的年轻诗人,还有那个往信纸上滴泪水的失恋姑娘。

邮递员老陈发现邮筒最近开始打喷嚏。起初只是轻微的”阿嚏”声,后来变成震天响的喷嚏,震得顶盖直跳。更奇怪的是,从投信口飘出来的不再是纸张的油墨味,而是各种记忆的气味:老太太信里的樟脑丸味,诗人信上的咖啡渍气息,还有姑娘泪水中的海盐味道。

周三清晨,邮筒突然说话了:”我受不了了。”它用生锈的铰链开合着投信口,像在咀嚼难以下咽的食物,”这些年的信都积在我肚子里,它们太重了。”

老陈吓得差点摔了邮包。他看见邮筒表面的红漆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泛黄的纸张——那分明是无数封信件叠成的皮肤。最早的信纸已经发脆,字迹像蚂蚁般爬满每一寸空隙。

“你得帮帮我,”邮筒的声音像是风吹过信纸的沙沙响,”把信都取出来,让它们回到主人身边。”

接下来的七天,老陈挨家挨户送信。驼背老太太收到三十年前写给亡夫的信,枯瘦的手指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中年诗人重读自己二十岁写的情诗,突然放声大哭;已经当祖母的失恋姑娘捧着发黄的信纸,闻到了青春时代海风的味道。

最后一天,老陈回到邮筒前,发现它变成了一棵开满红花的树。每朵花都是一封展开的信,在风中轻轻摇曳。树根处立着块小木牌:”此处曾有一个装满了故事的邮筒。”

从此以后,老城区的人们有了新习惯——他们会把写好的信挂在树上,等风来取。有人说在起风的日子里,能听见整棵树在轻声朗读那些无人接收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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