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发光的公交站牌

老城区第三医院的公交站牌开始发光那天，正好是林医生退休的日子。起初谁都没注意到这个变化，直到有个醉汉在深夜里看见站牌在哼歌。

那是个铸铁的老式站牌，锈迹斑斑的柱身上布满了小广告的残胶。顶端椭圆形的站名板突然泛起了柔和的蓝光，像月光下的海面般轻轻波动。醉汉凑近时，听见它在哼唱《茉莉花》，调子有些走音，但莫名让人鼻子发酸。

第二天清晨，等车的护士小张第一个发现了异常。站牌不仅发光，还能预报天气。”今天会下雨，记得带伞。”铁牌上的锈迹突然流动起来，拼成这行字时，小张差点把豆浆打翻。更奇怪的是，当她把这件事告诉同事时，所有人都说站牌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只有即将退休的林医生相信她。这位在放射科工作了三十八年的老医师，最近总在值夜班时看见候诊椅上坐着穿病号服的影子。他悄悄告诉小张，那些都是没能走出医院的病人，他们总在凌晨三点来等最早班的公交车。

第七天夜里，林医生拖着行李箱来等末班车。发光的站牌突然开口说话：”您还记得1997年冬天那个肺炎患儿吗？”铁锈在月光下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崭新的烤漆。

林医生的手开始发抖。那年他值急诊夜班，一个高烧抽搐的男孩死在了转运途中。后来他才知道，如果当时选择就地抢救而不是坚持转院，孩子或许能活下来。

“他们都在等您。”站牌的光突然变成温暖的橘色。最后一班304路缓缓进站时，车门打开的声音像一声叹息。林医生看见车厢里坐满了穿病号服的人，那个肺炎男孩坐在第一排，膝盖上放着一盒积木。

当公交车消失在晨雾中时，站牌停止了发光。早班车的乘客们发现，生锈的铁柱上不知何时开出了一簇簇白色的茉莉花，在初秋的风里轻轻摇曳。而医院档案室里，1997年的某页病历上，墨迹晕染的死亡时间旁边，浮现出一朵小小的茉莉花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