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晾衣绳

晾衣绳开始说话的那天，马太太正在晾晒她丈夫的衬衫。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她自己的脑子里冒出来的。但当她踮起脚尖，把最后一件衣服挂上去时，那根棕褐色的麻绳突然绷直了，用一种沙哑的、仿佛被太阳晒干的声音说：“你晾衣服的方式不对。”

马太太吓得差点把衣篮扔出去。她盯着那根绳子，绳子也“盯”着她——如果一根绳子能有目光的话。它继续说：“衬衫的袖子应该朝外，这样风才能吹进去。你丈夫的领子总是皱巴巴的，就是因为你不懂这个道理。”

马太太的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的太阳穴。她最近睡眠不好，也许出现了幻觉。但晾衣绳不耐烦地扭动了一下：“别发呆，快把衬衫重新挂一遍。”

接下来的日子，晾衣绳变得越来越唠叨。它批评马太太的晾衣顺序（“袜子不能和内衣挂在一起，会有味道”），挑剔她用的衣夹（“木头的比塑料的好，但你的木头夹子太旧了”），甚至开始评价她的生活：“你丈夫昨晚又喝醉了，对吧？我听见他在卫生间吐了三次。”

马太太试图无视它。她换了一根新绳子，可第二天早上，新绳子也开始说话：“你为什么要换掉我？那根老绳子教会了你那么多。”

更可怕的是，其他东西也开始说话了。晒衣架抱怨她挂得太重，阳台的栏杆嘲笑她擦玻璃时留下的水渍，连她丈夫的旧皮鞋都在鞋柜里窃窃私语：“她根本不会照顾我们，看我的鞋跟都磨歪了。”

马太太终于崩溃了。一天清晨，她拿起剪刀，剪断了那根会说话的晾衣绳。绳子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像是叹息般的嘶啦声，然后软绵绵地垂落在地。

但当她转身准备回屋时，她听见晒衣架轻声说：“你终于动手了。”栏杆接话：“我们等了好久了。”皮鞋在鞋柜里咯咯笑：“她总算受不了了。”

马太太愣在原地。这时，她丈夫揉着眼睛走出来：“大清早的，你在跟谁说话？”

她看着丈夫，突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听见这些声音。

那天晚上，马太太把剪断的晾衣绳系在了院子的老槐树上。第二天清晨，她发现绳子上停满了麻雀，它们叽叽喳喳，像是在争论什么。而绳子沉默着，再也没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