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晾衣绳

老城区的晾衣绳总是绷得很紧，像一根根绷直的琴弦。每到傍晚，风一吹，那些晾晒的衣物便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但住在顶楼的陈阿婆知道，那些声音不仅仅是风的作用。

她的晾衣绳会说话。

起初，陈阿婆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某天傍晚，她正收衣服，忽然听见晾衣绳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件蓝衬衫晒得不够透。”她愣了一下，以为是邻居在说话，可四下无人。第二天，她又听见晾衣绳抱怨：“袜子夹得太紧了，勒得慌。”

陈阿婆起初有些害怕，但很快习惯了。她甚至开始和晾衣绳聊天。晾衣绳告诉她，它最喜欢晒棉质的衣物，最讨厌尼龙袜的气味；它说它记得每一件从这里晾过的衣服，包括二十年前那件被风吹走的红围巾。

有一天，晾衣绳突然沉默了。陈阿婆摇了摇它，问：“今天怎么不说话了？”晾衣绳过了很久才回答：“楼下的李老头走了。”陈阿婆这才想起，李老头是昨天夜里去世的。他的衣服也曾在这条绳上晾过许多年。

后来，晾衣绳的话越来越少。城市改造的消息传来，老楼要拆了。搬家那天，陈阿婆最后一次摸了摸晾衣绳。它轻轻地说：“你要记得收衣服，傍晚露水重。”

新公寓的阳台装着不锈钢晾衣架，沉默而冰冷。陈阿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某个傍晚，她恍惚听见风里传来熟悉的低语，转头望去，却只有空荡荡的晾衣架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