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唱歌的晾衣夹

老城区里有一栋灰扑扑的公寓楼，楼顶的天台上总是挂满衣服。住户们从不担心衣物被风吹走，因为晾衣夹们会唱歌。

起初没人注意到这件事。直到某个闷热的午后，住在顶楼的陈阿婆晾床单时，听见晾衣夹哼起了《夜来香》。那声音又细又轻，像被太阳晒得发烫的铁皮在颤动。陈阿婆以为自己热昏了头，可第二天，整排晾衣夹都在唱《茉莉花》，调子歪歪扭扭的，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消息传开后，天台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晾衣夹们却突然哑了，只剩下普通的塑料咔嗒声。人们悻悻散去后，晾衣夹才又悄悄开嗓，这次唱的是《何日君再来》，带着潮湿的洗衣粉味。

楼里最较真的数学老师老周不信邪，他半夜拿着录音机蹲守天台。月光下，晾衣夹们正在合唱《天涯歌女》，音准比白天强得多。老周激动地按下录音键，磁带却只录下风声——晾衣夹的歌声像水汽一样蒸发在夜色里。

梅雨季来临时，晾衣夹的歌声变得忧郁。它们把《雨夜花》唱得断断续续，雨水从塑料缝隙里渗出，像在流泪。有个晾衣夹甚至卡住了李太太的真丝睡衣，在衣服上咬出两排细小的牙印。

入秋那天，开发商拆掉了天台。工人们把晾衣杆连同唱歌的夹子扔进垃圾车时，整栋楼突然响起大合唱。所有铁窗框、水管和瓷砖缝都在应和，调子是住户们从未听过的古老歌谣。直到拆迁队用水泥封住最后一个通风口，那歌声才变成地底沉闷的呜咽。

现在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偶尔会有司机听见头顶传来塑料碰撞的咔嗒声。仔细听，那节奏分明是半首没唱完的《四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