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毛衣

每到冬至，镇上的老裁缝就会从箱底取出一件深蓝色的毛衣。那毛衣针脚细密，领口处绣着一朵半开的蔷薇，据说已经传了三代人。人们都说，这件毛衣会呼吸。

起初没人相信，直到那年冬天特别冷。李家的孩子发了高烧，整夜咳嗽，药石无医。老裁缝默默把毛衣送去，裹在孩子身上。第二天清晨，孩子的烧退了，而毛衣的袖口却沾了水渍，像刚出过汗。

后来毛衣又救过许多人：冻僵的卖炭翁穿上它，第二天在炭堆旁发现融化的雪水；投河的女子被捞起时裹着它，醒来时说梦见有人轻轻拍她的背。但毛衣每次救人后就会缩水一圈，老裁缝总在夜深人静时拆开线头，用苍老的手指把毛线一针针抻长。

新来的邮差不信邪。某个雪夜，他故意把毛衣扔进结冰的河里。第二天，人们看见毛衣漂在河心，裹着一尾红鲤鱼。鲤鱼鳃帮鼓动，毛衣的针脚随之起伏，仿佛在替不能呼吸的鱼活着。邮差吓得跪在岸边磕头，毛衣却自己游回岸上，滴着水爬进他的邮包。

去年冬至，老裁缝走了。葬礼那天，空荡荡的裁缝铺里传来窸窣声。邻居推门看见，毛衣正用袖子卷着竹尺，自己量自己的腰围。线头从领口垂下来，像在哭。

如今毛衣挂在铺子最显眼的地方，等下一个需要它的人。偶尔深夜路过，能听见轻微的”沙沙”声——不是风吹，是它在练习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