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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表匠的最后一夜

老钟表匠阿方索的店铺开在街角已经六十年了。那些年,镇上的时间都是他调校的。人们说,阿方索修过的钟表走得格外准,仿佛能捕捉到时间本身的心跳。

那晚暴雨倾盆,阿方索在油灯下拆开一只怀表。表芯里卡着一片玫瑰花瓣,鲜红如初,像是刚刚从枝头摘下。他皱了皱眉——这只表是三天前送来的,而玫瑰在这个季节早已凋零。

花瓣突然在他指尖颤动,表盘上的数字开始游走,时针与分针像两条银鱼般追逐起来。阿方索的眼镜蒙上雾气,他看见表盘玻璃上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个穿白裙的少女。那是莉薇娅,六十年前失踪的未婚妻,她消失前留下的只有口袋里一把玫瑰籽。

店铺里所有的钟表突然同时鸣响。落地钟的钟摆左右摇晃,投下的影子在墙上化作一扇门。阿方索推开门的瞬间,铁锈味的雨水扑面而来——他站在1943年的广场上,莉薇娅正把怀表塞进邮筒,表链上缠着新鲜带刺的玫瑰枝条。

“这次别修了。”她转身时裙摆扫过阿方索的手背,”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吧。”

暴雨中传来火车汽笛声。阿方索低头,发现怀表里的齿轮正在变成玫瑰刺,鲜红的汁液从发条孔里渗出来。当第一枚花瓣卡住擒纵轮时,他听见六十年来所有经手过的钟表在四面八方滴答作响,像一群归巢的鸟。

清晨环卫工人发现店铺门大敞着。所有钟表都停在2:17,玻璃上凝着露水般的玫瑰香气。柜台抽屉里摆着修好的怀表,表盖内侧新刻着一行小字:”时间不会流逝,我们只是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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