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晾衣夹

梅雨季的第七天，晾衣绳上的木质晾衣夹突然开始说话。最先发现的是住在302室的苏老太太，她正要把洗好的蓝印花布挂上去时，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往左边挪三厘米。”

晾衣夹们说话时，夹口会像嘴唇一样轻微开合，露出里面淡黄色的木质纹理。它们偏爱讨论风向和湿度，偶尔也会评价晾晒衣物的款式。”这件米色毛衣晒得不够对称，”最老的那个枣红色晾衣夹说，”左边袖子应该再拉直两公分。”

整栋公寓楼的主妇们都养成了和晾衣夹商量的习惯。谁家晒被子要避开午后阵雨，哪件真丝衬衫该翻面晾晒，晾衣夹们总能给出最精准的建议。它们甚至记得每户人家衣物的晾晒习惯——201室总爱把袜子夹成一对对蝴蝶结，501室晒牛仔裤时永远会忘记翻口袋。

直到某个阴天，六岁的童童发现晾衣夹们在哭。细小的水珠从夹口渗出，在木纹上留下深色的泪痕。”明天要下暴雨，”最靠边的孔雀蓝晾衣夹抽噎着说，”可是没有人相信我们。”

果然第二天暴雨如注，整条巷子的衣物都被淋得透湿。主妇们这才想起，晾衣夹们最近三天都在反复提醒：”湿度计坏了，湿度计坏了。”但没人理会这些唠叨。

雨停后，晾衣绳上只剩下沉默的塑料晾衣夹。那些会说话的木质夹子全都消失了，只在每户人家的窗台上留下一小堆晒干的木屑，像被阳光烘烤过的记忆。苏老太太把木屑收进蓝印花布手帕里时，听见极轻的”咔嗒”声——是晾衣夹们最后的说再见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