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唱歌的井

村里的那口老井会唱歌。

起初没人相信这件事，直到王阿婆在打水时听见了微弱的哼唱声。那声音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带着水波的震颤，模糊却优美。王阿婆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第二天清晨，她又听见了同样的旋律。这次更清晰，像是一首古老的童谣，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哀伤。

消息很快传开。村里的孩子们最先跑来，趴在井沿上听，然后兴奋地大叫：“真的！井在唱歌！”大人们起初嗤之以鼻，可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听到了。有人说是水流的回声，有人说是风吹过井壁的缝隙，可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那旋律如此完整，甚至会在黄昏时变换曲调。

村长是个严肃的人，他认为这是某种不祥之兆。他请来了镇上的工程师，想检查井的结构是否出了问题。工程师带着仪器下到井底，却什么也没发现。井水清澈，井壁坚固，没有任何异常。可就在他准备爬上来时，井底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歌声，仿佛就在他耳边低语。工程师吓得差点摔进水里，爬上来后脸色苍白，只说了一句：“这井……有灵性。”

渐渐地，村里人习惯了井的歌声。妇女们打水时会跟着哼几句，孩子们放学后会趴在井边听新曲子。甚至有人开始相信，井的歌声能预示天气——如果旋律轻快，第二天必定晴朗；如果歌声低沉，则可能会下雨。

直到有一天，歌声消失了。

起初人们以为只是偶然，可一连几天，井里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村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显得刺耳。大家开始不安，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有人提议往井里丢硬币祈福，有人烧香跪拜，可井依旧沉默。

一个月后，村里的李老汉病倒了。他是个孤寡老人，平时很少与人来往。临终前，他颤巍巍地对守在床前的邻居说：“我年轻时……做过一件错事。”邻居凑近听，李老汉的声音越来越低：“那口井……下面有人。”

当晚，李老汉去世了。而就在同一时刻，井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不像之前的歌声那样悠扬，而是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村里人吓得不敢靠近，只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打着手电往井里照，却什么也没看见。

第二天清晨，井水干涸了。

人们围在井边，面面相觑。有人试着往井里丢了一块石头，石头落到底部，发出空洞的撞击声，再没有水花溅起的声响。村长脸色铁青，下令封井。

可就在工人们准备用石板盖住井口时，井底突然传来最后一声叹息，像是某种东西终于得到了解脱。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后来，村里再也没人提起那口会唱歌的井。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时，路过的村民会隐约听见风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旋律，像是谁的轻声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