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钢琴

老城区的巷子里有一家不起眼的琴行，老板姓陈，是个寡言的中年人。琴行里摆着几架旧钢琴，最角落的那台黑漆三角钢琴尤为特别——它会呼吸。

起初没人发现这件事。直到某个雨夜，一个叫小雨的女孩躲进琴行避雨。她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陈老板递给她一条毛巾，便自顾自地擦拭琴键。小雨坐在一旁，忽然听见一阵微弱的、有节奏的吐息声，像是熟睡之人的呼吸。她循声望去，发现声音来自那架黑漆钢琴。

“它……在呼吸？”小雨低声问。

陈老板头也不抬：“嗯，它一直这样。”

钢琴的呼吸很轻，琴盖随着气息微微起伏，像一只沉睡的野兽。小雨忍不住伸手触碰琴键，指尖刚落下，钢琴的呼吸突然加快，琴箱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被惊醒的叹息。

“别怕，”陈老板说，“它只是很久没被人弹过了。”

小雨试着弹了一首简单的曲子，钢琴的呼吸渐渐平稳，甚至偶尔在某个音符上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她。曲终时，琴箱里飘出一缕淡蓝色的雾气，在空气中盘旋片刻，消散无踪。

“那是什么？”小雨惊讶地问。

“它的梦。”陈老板说，“每架钢琴都会做梦，只是很少有人听得见。”

后来，小雨常来琴行。她发现钢琴的呼吸会随着曲调变化——欢快的曲子让它呼吸轻快，悲伤的旋律则让它气息沉重。有一次，她弹了一首自己写的曲子，钢琴突然剧烈颤抖，琴盖猛地掀开，一团深蓝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模糊的人形，又迅速消散。

陈老板站在一旁，沉默良久，才说：“它想起从前的主人了。”

原来，这架钢琴曾属于一位天才钢琴家，他在一场火灾中丧生，钢琴却奇迹般地幸存下来。自那以后，它开始呼吸，仿佛要把主人的灵魂也一同吞吐进去。

小雨离开老城区的那天，特意去琴行告别。她弹了最后一首曲子，钢琴的呼吸变得异常缓慢，琴键上凝结出细小的水珠，像在流泪。陈老板轻轻合上琴盖，低声说：“它会等你的。”

多年后，小雨成了一名钢琴师。某次巡演回到老城区，她发现琴行已经关门，陈老板不知所踪。透过积灰的橱窗，她看见那架黑漆钢琴依然静静立在角落，琴盖上落满尘埃，却依然在微弱地起伏——它还在呼吸，还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