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毛衣

她是在整理祖母的遗物时发现那件毛衣的。藏青色，针脚细密，袖口处织着几朵小小的白花。当她把它从樟木箱底取出来时，毛衣突然在她手中轻轻起伏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

起初她以为是错觉。但当她将毛衣放在膝上，那柔软的织物竟开始有规律地收缩、舒展，如同一个沉睡的生命。她凑近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那是祖母生前最爱的味道。

那天夜里，毛衣从衣柜里爬了出来。她半梦半醒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睁开眼，看见毛衣正用袖子撑着地板，慢吞吞地向门口蠕动。她屏住呼吸，看着它艰难地翻过门槛，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

第二天清晨，毛衣好端端地挂在衣柜里。接下来的几个夜晚，她假装入睡，暗中观察。毛衣总是在凌晨三点开始活动：有时爬到窗边看月亮，有时在梳妆台前停留很久，有一次甚至试图用毛线针脚去触碰祖母照片的玻璃相框。

最奇怪的是第七天。那晚下着雨，毛衣没有爬向任何地方，而是蜷缩在床尾，袖管轻轻环住她的脚踝。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祖母总是用这件毛衣裹住她冰凉的脚。毛衣的起伏变得急促，领口处渗出细小的水珠，像在无声地哭泣。

天亮时，毛衣不再呼吸了。它变成了一件普通的旧毛衣，针脚间残留的茉莉香也彻底消散。她把脸埋进毛衣里，终于闻到了那个被樟脑味掩盖多年的秘密：每一根毛线里，都织进了祖母的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