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做梦的缝纫机

老裁缝去世后第七天，那台蝴蝶牌缝纫机开始做梦。起初只是轻微的震颤，像蝴蝶在茧里翻身。后来整张工作台都会在午夜漂浮起来，带着碎布头和老花镜在月光里转圈。

新搬来的租客小林发现了这个秘密。某个梅雨季的深夜，她看见缝纫机自己踩着踏板，银针在空气中绣出半透明的图案——那是老裁缝生前最后没做完的嫁衣，现在正一针一线地往虚空里生长。线轴转动时带起的风里，能闻到陈年樟脑丸和龙井茶的味道。

居委会王阿姨说，老裁缝年轻时给全城的姑娘做过嫁衣。最忙的时候，缝纫机三天三夜没停过，针尖把阳光都缝进了绸缎里。后来机器老了，总在雨天卡线，老裁缝就用手帕包着核桃仁喂它，像对待闹脾气的孩子。

小林开始收集那些梦境产物。晨光里总能看到挂在缝纫机上的透明衣袖，碰触时会响起遥远的唢呐声。有个下雪的早晨，她甚至收到了一整件缀满星光的旗袍，衣领处别着张泛黄的纸条：”给穿不上嫁衣的姑娘”。

冬至那天，缝纫机突然剧烈抖动。所有抽屉自动打开，飞出五颜六色的线团，在房间里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小林被困在网中央时，看见老裁缝的虚影坐在工作台前，正把最后一道金线缝进空气里。

第二天清晨，缝纫机安静得像块铸铁。只有小林知道，它每晚仍在做梦——因为她的枕头下总会出现带着体温的布偶，那些歪歪扭扭的针脚，正在慢慢变得整齐。